却说窦宪被章帝切责,非常震惧,叩首不遑,幸从屏后走出丽姝,冉冉至章帝前,毁服减妆,代为谢罪。这人为谁?便是六宫专宠的窦皇后,外戚窦宪的亲女弟。她闻阿兄遭责,恐致受谴,因即趋出外庭,仗着一副媚容,替兄乞怜,力图解免。章帝见她愁眉半蹙,粉面微皱,一双秋水灵眸,含着两眶珠泪,几乎垂下,就是平时的百啭莺喉,至此也呜咽欲绝,卿真多虑,我见犹怜,不由的把满腔怒意,化作冰消。窦皇后又半折柳腰,似将下跪,当由章帝连呼免礼,轻轻把她扶住;一面令窦宪起来,叫他退去。宪得了这护身符,当然易惧为喜,再行叩谢,然后起身趋出。章帝挈着窦后,返入后宫,不消细述。惟窦宪虽得免罪,却已为章帝所憎嫌,不复再加重任。所以宪在章帝时代,只做了一个虎贲中郎将,未闻迁调,但守着本身职务,旅进旅退罢了。这还是章帝一隙之明。新任雒阳令周纡,持正有威,不畏强御,甫行下车,即召问属吏,使报大族主名。属吏止将闾里豪强,对答数人,纡厉声道:“我意在详问贵戚,如马窦两家,子弟若干?照汝所说,统是卖菜佣姓名,何足计较?”属吏闻言,不禁惶恐,才将马窦子弟,约略报了数名。纡又嘱咐道:“我只知国法,不顾贵戚,如汝等卖情舞弊,休来见我!”属吏唯唯,咋舌而退。纡乃严申禁令,有犯必惩。贵介子弟,却也不敢犯法,多半敛迹,京师肃清。一夕黄门侍郎窦笃出宫归家,路过止奸亭,亭长霍延,截住车马,定要稽查明白,方许通过。笃随身有仆从数人,倚势作威,不服调查,硬将霍延推开。延拔出佩剑,高声大喝道:“我奉雒阳令手谕,无论皇亲国戚,夜间经过此亭,必须查究。汝系何人?敢来撒野!”也是个硬头子。窦氏仆从哪里肯让,还要与他争论,笃亦不免气忿,在车中大叫道:“我是黄门侍郎窦笃,从宫中乞假归来,究竟可通过此亭否?”亭长听了,才将剑收纳鞘中,让他过去。笃心尚不甘,再加仆从怂恿,即于次日入宫,劾奏周纡纵吏横行,辱骂臣家。章帝明知笃言非实,但为了皇后情面,不能不下诏收纡,送入诏狱。纡在廷尉前对簿,理直气壮,仍不少挠,廷尉也弄得没法,只好据实奏陈。章帝竟批令释放,暂免雒阳令官职,未几又擢任御史中丞。可见章帝原有特识,不过曲为调停,从权黜陟,此中也自有苦衷呢!若抑若扬,措词甚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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